Tina

第二章 洞中龙骨

百川沸腾，山冢崒崩

高岸为谷，深谷为陵。

崇山峻岭之间，一座雪峰巍然挺立，直入云间，俯瞰群山，此山为方圆万里之中的最高峰，山顶终年积雪，寂无生灵。

晨光微熙，天色微白。叶玄一正驾驭灵舟驶在波澜云海之间，突见此雪山被旭日染做金色，云的缝隙间有浩然灵光倾泻。

叶玄一心中一念突生，西王母托付他的使命尚且还有百年之期，倒不如在此雪山中停留歇息少时。想毕，他便驱使灵舟向那巍峨的雪山飞去。

随着灵舟驶近，只见有一泓冰瀑白练悬于山崖之上，汇聚在山腰处的一处低地，形成一个冰池。

叶玄一驱动灵力将灵舟缓缓停泊悬空在幽蓝的冰池之上。

此处寒气逼人，叶玄一本体为九尾雪狐，对这寒凉却是能够抵御的，他心里甚至有些喜爱这满山冰雪。他将一捧冰凉的池水抄起扑在面颊上，洗涤一路行来的风尘。

修整一番，叶玄一想要驱使灵舟停泊到冰池边，却惊觉自己竟无法运行体内的灵力。

叶玄一百般尝试，灵舟仍是悬在池上纹丝不动。

叶玄一仔细探查体内的丹田，竟发现灵力在慢慢散失。此处必有古怪，叶玄一不由警惕起来，他此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。

他再往芥子空间中一探，果不其然，其中的灵器宝物根本无法取出。然而不过盏茶时间，他丹田中的灵力竟是荡然无存。

叶玄一心中掠过一丝惊慌，但又立刻镇定下来，梳理此刻的境况，他思索道：此地必有玄妙，此刻自己灵力全失，万万不可久留于此地。

灵池之上空旷辽阔，无处掩蔽，他须得尽快离开，再想办法离开这片雪山。

想毕，叶玄一即刻弃舟下水，向岸边游去。

不过须臾，叶玄一便游到了池边，他爬上岸，感觉衣裳冰凉地黏在身上，不禁有些烦躁。

叶玄一身上所着的是嫘祖丝衣，每一缕丝中都有灵力充溢其中，火烧不燃，水浸不湿，这池水却将他的衣裳浸透了。

此地果然有乾坤，叶玄一果断化为原型九尾雪狐，他有些舍不得这件丝衣，这可是族中圣女元彤向嫘祖求教后精心为他织造的。

但如今形势未明，叶玄一摇了摇狐狸脑袋，也罢也罢，到时候自己收集些天蚕丝，求元彤再为他织造一件吧。

叶玄一用爪子踩了踩脚下的积雪，抬眼望望太阳的方向，思量片刻，选了一条路向山下奔去，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梅花印。

此山极高，一路行来，叶玄一未见一只活物，展眼望去，只有苍凉的雪景。

叶玄一早已辟谷，不必吃凡间食物。冰天雪地之中，他却有些想念自己乾坤袋中珍藏的美酒佳肴。可自己的灵力仍是无法运行，叶玄一叹了口气。

刹那间，叶玄一突闻一声哀啸直贯云霄，惊天动地，他被嚇得一惊，突然一阵威压袭来，他急忙找了一块石头掩蔽。

默默地等待了半晌，但闻周遭寂静无声，只有雪花飘落，仿佛叶玄一刚才听到的哀啸从未存在。

轰隆隆，有声音渐渐变大，叶玄一猛地一惊，他心道：不妙，定是刚才的啸鸣声引发了雪崩。

叶玄一立刻向地势较高处奔去，他可不想被积雪给埋在地底。奔逃片刻，他找到了一块矗立的巨石遮蔽，静待雪崩平息。

轰鸣声渐渐变弱，叶玄一发松了紧绷的身体，在巨石背后又躲避了片刻，他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。

刚才的哀啸极有可能是此地的妖兽大能互相搏斗时发出的，叶玄一不愿被牵连，若是灵力仍在，他尚有自保之能，如今他灵力全无，去趟这趟浑水才是昏头了。

叶玄一下定决心要尽快逃离此地，如此无力自保让他深感力不从心。

越走他却越觉得此地寒气渐重，叶玄一身上厚实松软的毛发足以抵御九重寒冰，此刻他却被冻得一哆嗦。

叶玄一心里焦虑愈重，这地方古怪的事实在太多，他想先找个地方避避风，若后人来到此地见一只九尾雪狐被冻死，岂非笑话。

又赶了片刻路，叶玄一就见前方出现一个山洞，他在洞口探了探头，观察片刻见并无异样，便闪身躲了进去。

这山洞极大极深，叶玄一用鼻轻嗅，动动兽须，感觉洞中有风流动，安心地深入洞中。

越往里走，洞内的温度越高，这情况过于反常。

叶玄一止步停驻，但洞外有严寒相逼，他也有些许好奇洞中为何有这样的奇状，遂壮起胆子继续深入，毕竟洞中除了气流声再无其他声响。

突见前方有一束光线自洞顶射入，叶玄一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：一架巨大的龙骨盘踞在洞内，腹部的龙骨上有一条巨大的裂纹，骨架孕育着一颗乌黑的龙蛋，龙蛋的表面有光华浮动，像是在吸收周遭的灵气，但那光芒时明时暗。

一靠近龙骨便有一阵威压袭来，叶玄一不得寸进。

他大概知晓此前发生的事情了：许是这条龙因故腹部受重伤，盘桓在这山洞中养伤，但腹中的龙蛋需要极多的灵气滋养，雌龙不忍孩子死去，遂将血肉化为灵力充溢在这山洞之中。

叶玄一这般一想，不禁有些触动，暗忖：也不知这龙蛋是否能孵化。

想来一路行来各处灵力稀薄，自己的灵力也无法使用，极有可能是这龙蛋吸收了周遭的灵气。

龙兽果真是夺天地无极之气而生的神兽，就连一颗龙蛋的修行都如此霸道。

龙蛋孵化需要极高的温度，因此这洞中的温度才会比外界高出许多。

只是叶玄一知道这世间有龙，却不知还有一种恶蛟名曰烛龙，虽名字中有龙但却天性邪佞霸道，凶残狡猾。

《山海集》中记载到：“ 钟山之南，有恶蛟，名曰烛阴。其视为昼，眠为夜，吹为冬，呼为夏，息为风”，烛龙的一举一动可引动天地气象之变，可见其逆天威能。

雌蛟在孕育幼蛟时，若母体灵气亏缺，幼蛟便会破体而出，母体的血肉将会化作蛋孵化的养料，因此那道伤痕才会出现在腹部龙骨之上。

也因这九死难生的孕育方式，这种邪怪早已销声匿迹，叶玄一也就无从得知，才臆想出了一段母子情深的故事。

想来这龙蛋一时半刻也不会孵化，叶玄一放下心来，打算在这洞中修整片刻。

此处温暖和煦，叶玄一精心挑选了块地方，夯实土面，将身体蜷缩成一个蓬松的球球，连日赶路与奔逃让他精疲力竭，他此刻只想休憩一番。

叶玄一毫无防备地进入梦乡，龙蛋表面的光华却愈加炽盛，洞穴周遭的火灵逐渐浓郁，方圆百里之内的火灵被缓缓的吸收到此地。

洞外寒风凛冽，如九天冰寒，寒冷坚冰在一寸寸缓慢向洞内蔓延。

叶玄一梦到自己正在青丘山的温泉华池中沐浴。恰迟迟兮春日，玉池暖兮温泉溢，有桃花飘落在华池中，叶玄一四肢五体中流荡着融融暖意。骤然间，华池遽然封冻，刚飘落的桃花被半冻在池中，瞬间枯萎。

叶玄一感到寒冰浸入体内，神魂仿佛如火入冰。他睁开双眼，就见周围的土地已经被冻结，冷意顺着他的毛发爬上身体，他被冷得脊梁耸起。

环视四周，叶玄一发现了异常，只有龙蛋的周围没有被寒冰封冻，他被寒冰冷得直哆嗦，索性也不管不顾了，朝龙蛋跑去。

果真只有龙蛋周围是温暖的，想来这蛋中应该是一条火系的龙，这在水族中极为罕有，龙为水族瑞兽，因而多数龙族的术法都为水系。

这蛋也是可怜，甫一出世便丧母，本为火系却降生在这数九寒天之中。

叶玄一却忘了他一路驾灵舟而来渡过万水千山，都未曾见过这样的雪山。如今正值盛夏，虽这山极高，却也不至于连片山脉都尽数为雪峰。

那寒冰越发迫近，叶玄一灵力尽失，那一身厚实的皮毛竟也不能抵御严寒了。思前想后，叶玄一只好向龙蛋步步靠近。

雌蛟死去已久，威压大半已消逝，叶玄一得以靠近龙蛋。

寒冰一寸寸覆盖此地，最终止步于龙蛋一丈之处，留出一块空地。叶玄一松了口气，挨着龙蛋蜷缩起身体。最终实在无奈，只得腹部紧挨着龙蛋，将蛋蛋抱在怀中，尾巴也盘起，蜷成一个毛茸茸的团子。那龙蛋就像察觉到有人挨着自己，蛋上流转的光华一滞，后又恢复原本的形态。

龙蛋散发着暖意，叶玄一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渐渐缓和，他伸头蹭了蹭这颗蛋蛋，将蛋蛋往怀里又扒拉了少许。

叶玄一暗忖：也不知这地界会发生这样怪异的事。早知如此，自己就不该停留于此地。还白白弄丢了元彤给自己织的丝衣，回青丘也不知会被那小妮子如何念叨。

叶玄一又想起西王母交给自己的使命，还有青丘山的大好风光，不由悲从心起。如今被困在这山洞中，只有这颗龙蛋陪伴自己，真可谓处境艰难啊。

时间又过半月，坚冰仍旧没有消融，叶玄一几乎连龙蛋上有几处花纹、蛋壳上的光环如何变幻都记得一清二楚了，然而这龙蛋却没有一丝孵化的迹象。

面对如今棘手的境况，叶玄一无能为力了。叶玄一也想过要挪动这枚龙胆来消融坚冰，却发现自己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，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。